熱鬧嘈雜的院子。

坐西朝東的老房子。

兒時印象中熟悉的那個農家小院。

在最南邊緊靠羊圈的屋子前，一個人拿著毛筆在一塊很奇怪的板子上仔細地畫著什麼。

這一場景無數次地出現在我的睡夢中。這或許是我出生以來第一個準確的記憶。

依稀記得拿筆的是我姑父，畫的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印象模糊，至今不得而知。

後來才知道是棺材。

這是我曾祖父去世時的場景。

不知為何，三歲的年紀，什麼都沒有記下來，唯獨對這個場景歷歷在目。

對曾祖父的印象極其模糊。只隱約記得他時常一個人坐在衚衕口的大樹下，拿著茶壺悠閒地喝茶。

再後來，從父親那才慢慢了解了一些關於曾祖父的資訊。

曾祖父那時候在鎮上供銷社給公社組織上趕車，這在當時是個肥差，總有一些油水，令人欽羨。

在農忙時節，別人都在忙著田間地頭，曾祖父總是一個人坐在樹蔭下喝茶乘涼，小時候聽哥哥說曾祖父總是會拿一些好吃的給他們，總能讓我羨慕不已。慨嘆自己太小，不曾記得自己是否也嘗過這美味。

曾祖父還是一個特別重男輕女的人，在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每次有了好吃的，都會留著給我哥，即使當著我姐的面，也毫不避諱的只讓我哥吃，這讓姐姐直到現在說起來還有些耿耿於懷。

當然，這些事都是從姐姐口中得知的。

曾祖父是因病過世的，聽父親說是脂肪肝，現在想想，不由得感嘆當時的醫療水平。若是現在，不至於就這樣離開人世。

活在當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人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自認為毫無意義的一件事，竟能在浩瀚的記憶長河中一直停留。

可能那是第一次面對死亡。

記得當時站在木板前，板上那些模糊記不清的奇怪的圖案，在腦海中卻都是那麼的清晰。

我就這樣站著，看了好久。

可能，這是在那個年紀，對生命，對死亡，最本能的敬畏。

願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