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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榮:演出一千場《紅娘》之後

由 人生五味 發表于 攝影2021-11-01
簡介我是在忠實地繼承了前輩的藝術的基礎上, 根據個人的條件, 取長避短, 儘可能發揮荀派藝術性格化、生活化、平民化的特長, 同時按照時代發展了的審美要求, 加快了唸白及聲腔旋律的節奏, 加強了它的生活氣息, 企望使紅娘這一人物表現得更加豐滿,

藝術個性是什麼意思

「來源: |尋找李少春 ID:xzlsczxgc」

近幾年, 自我先後到北京、天津、上海、湖北、江蘇、安徽、浙江、遼寧、吉林、黑龍江等地公演以來, 收到了上千封觀眾熱情洋溢的來信。許多觀眾問我: “你一個年近半百的男同志, 怎麼能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一紅娘, 演得活靈活現? ”我尋思了好久, 怎麼說呢? 這首先要歸功於荀慧生老師的諄諄誘導及無私的傾囊相授。我是在忠實地繼承了前輩的藝術的基礎上, 根據個人的條件, 取長避短, 儘可能發揮荀派藝術性格化、生活化、平民化的特長, 同時按照時代發展了的審美要求, 加快了唸白及聲腔旋律的節奏, 加強了它的生活氣息, 企望使紅娘這一人物表現得更加豐滿, 更加健康, 更加具有戲曲的獨特的美感。

宋長榮:演出一千場《紅娘》之後

“臺上三分鐘, 臺下三年功” , 這是一點也不假的。有了好老師的指導, 還需要個人鍥而不捨的勤學苦練。為了練好紅娘的跑圓場, 達到“疾走若漂小扇搖, 風回浪折舞紅綃”的地步, 我曾經紮上大靠, 在腿肚子上綁上小沙袋, 三百六十五天不停地每天三遍功。為了練好“逾牆”的棋盤舞, 我用了一個比道具重幾倍的真棋盤來練。日久天長, 我的手都磨起了一層厚厚的老繭。如果不把這些基本功練好, 怎麼能演活載歌載舞的紅娘呢?

荀慧生老師最反對學生們生搬硬套, 一味模仿地死學他。當年, 在我追隨荀師左右, 於杭州、嘉定、上海、南京公演之際, 他總對我說: “學藝千萬不要生搬硬套。你就是一招一式都象我,也不過是我荀慧生的, 不是你自己的, 那還有什麼意思? ”因此, 在學習他的唱腔、唸白和表演藝術的時候, 我就根據個人的條件, 在不脫離荀派藝術的基本規律下, 幅度放大一些, 表演放活一些, 同時進行必要的增減, 這是為了使自己的短處得以掩飾、使自己的表演更順、更圓一些, 以避免僵化, 併力求“脫羈怒馬韁還在”的神似, 把真和美有機地統一在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之中。

宋長榮:演出一千場《紅娘》之後

例如《紅娘》的第一場, 荀老師出場是大步流星,幾步飛躍臺口, 一挺身, 一欠足, 把鶯鶯引了出來,那確是神采照人。而我呢? 個子塊頭都比老師小一號,如果照方吃藥是不行的, 只有按體裁衣,把步子放小一點, 身子稍微傾斜一點, 用疾步速行, 象一陣風來在臺口, 左轉身把小姐引出。看起來, 與荀老師不一樣了, 但在細處, 眼神、長身、執扇、欠足、轉身、手勢, 仍然是荀派的路數。這就需要細心體會“形亂而神不亂”的道理, 還要透過舞臺實踐去摸索, 去追求, 才能達到情通理順, 形神兼備。再如第一場的“撲蝶” , 荀老師晚年演出時, 由於年齡關係, 已不用過多的形體動作, 而是注重傳神。可我正值壯年, 如按老師的樣子去演就不妥了。正巧, 有一次外出巡迴公演,一大早我到郊外去喊嗓練功, 看到了兩個女學生, 在油菜花田裡撲打蝴蝶。她們兩個腰肢晃動, 千姿百態,那高興的神采甭提多好看了。這兩位“美學老師”對我啟發很大, 因此我據此作了藝術加工, 運用在臺上。撲蝶時, 隨著樂曲的旋律, 我步履輕盈, 顧目流盼,以腰部帶動雙肩微晃, 退步若雲, 著意刻畫出此時此刻撲蝶少女的婀娜舞姿及喜悅的心情, 效果比較理想。我演紅娘, 盡力刻畫她的嬌憨與調皮。她雖然也是個侍婢, 但與《花田錯》中的春蘭、《荷珠配》中的荷珠迥然不同。因為紅娘是相國府裡千斤小姐的貼身使女, 她所處的環境、教養及眼界, 與一般財主家的小丫環當然不一樣。這就要從氣質上, 讓紅娘落落大方, 同時又要不失女奴的特定身份, 更不能把她演成小姐。所以在表演上, 要做到嬌麗天真而不事妖冶,嫵媚伶俐而不賣弄風騷。這個分寸一定要掌握好。“過猶不及” , 關鍵在於從人物出發, 只有這樣, 才能從根本上體現荀派藝術, 也只有這樣, 才能賦於老戲以新意。

宋長榮:演出一千場《紅娘》之後

《紅娘》一劇中, 紅娘有三次研墨的動作。如果重複雷同, 那觀眾還看什麼勁! 所以我就根據劇情的發展以及紅娘當時的具體心情, 應用恰當的形體動作來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第一次她自告奮勇去為張生磨墨, 為的是讓他急速修書, 搭救全寺的僧眾及小姐。我用了大幅度的快步, 伸臂掩袖, 急不可待地用力研墨。而這次給觀眾的; 雖是一個背影動作, 但心裡得有戲。她終歸是個不出閨門的大家侍婢, 大庭廣眾之前拋頭露面, 又感到有些羞澀。所以急速把墨研好,就又躲到鶯鶯身後去了。第二次是老夫人悔婚之後,紅娘不顧一切隨同張生到書齋寫信, 以飛快的圓場,表示紅娘無所顧忌的勇敢行為。他們走過書房, 又轉身回來, 然後雙手推門, 讓進張生, 大幅度地上步,順勢雙手投袖, 宛若蝴蝶, 揚臂抓袖, 帶袖過肩,。急轉身, 顛步流星似地來到案前, 兩手衝上, 露出雙臂及手掌, 準確地拿起古墨, 撩水後, 用力把硯臺磨得“噠噠”作響, 腕部急速飛轉, 肩部流蘇晃動, 由於用力過猛, 操之過急, 又心不在焉地偷看張生的書信,一不小心, 致使墨汁四濺。我用了下意識的動作, 急忙用水袖揩抹, 並把手指上的墨跡, 沾沾口水塗抹在桌圍上, 雙眸要流露出一派歉然的神色看著張生。這些細節, 都是不同於荀師表演的。第三次的研墨是在“傳柬”一場裡, 鶯鶯要回書張生, 紅娘喜出望外,她連蹦帶跳地走向書桌, 為小姐磨墨。這時, 她表現得自然多了, 邊磨邊笑, 並且用眼角偷睦小姐寫的什麼。在這裡, 要給紅娘的臉上增加幾筆調皮的色彩。三次研墨表演各異, 一招一式, 力求從細小處見精神, 以表現出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的發展。

再如“琴心”一場戲, 我還從民間歌舞中汲取營養。在唱反漢調“聽琴吟”時, 聞琴起舞, 這個過門的前奏是較長的。我吸收了舞蹈《織網舞》中的動作,來豐富紅娘與鶯鶯的“高矮像” , 增強了幾分雕塑感。這時, 我水袖翻舞, 腿部由半蹲式改為挺胸立腰, 袖過髮髻。但眼要有戲——秋波流盼, 因為她還處在偷覷的動態。總之, 要在柔媚熱誠的基調上, 再增加一些粗獷健美的色彩。

宋長榮:演出一千場《紅娘》之後

此外, 我還不斷聽取各方意見, 不斷修改。在我拍攝《紅娘》電影當中, 我又有所改動, 總之, 我認為對的意見, 馬上就改, 至今又改了有幾十處之多。這裡我就不能一一詳述了。

從一九七八年到現在, 我演《紅娘》已經滿一千場了。不少單位及個人都寫信祝賀, 我真是受之有愧。但也增強了我不斷進取、立志改革的決心。透過這一千場演出的實踐, 與得到廣大觀眾來信的啟發, 我與荀門弟子徐凌雲及劇作家朱雲鵬合作, 對《紅娘》一劇的主題思想、人物刻畫方面, 又都進行了一些新的探索及整理。在原本中, “琴心”一場戲後, 從未再提這場戲的內容。這顯然使人看出單獨補綴的痕跡。於是我們增加了小姐的唱詞: “昨夜晚柳梢花影星月伴, 琴音嫋嫋夜難眠……”又用紅娘接唱: “迴轉蘭閨試探其言”等等, 解決了前後銜接的問題, 也使得劇情發展線更為合情合理了。紅娘的接唱上場, 也避免了過去上場的雷同程式, 使人有新鮮之感。為了突出張生的叛逆精神, 我們在逾牆前, 增加了他的一個唱段: “古剎粉牆若重山, 截分內外隔人間, 難阻雙星渡銀漢, ( 夾白: 老夫人哪! 老夫人! 可笑你) 錯打了一場空算盤! ”這樣, 人物反封建舊禮教的性格就更清晰了, 紅娘的仗義勇為和“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的心靈美也就更加令人稱賞。這就是書畫論中所謂“大處著墨, 力透紙背; 小處勾勒, 細處傳神”吧!當然, 《紅娘》的再次整理, 只是我們的一種嘗試。還要透過演出實踐的考驗, 再聽取前輩, 專家、廣大觀眾的寶貴意見後才能決定如何定稿。

宋長榮:演出一千場《紅娘》之後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祖國的京劇藝術, 包括荀派藝術這朵鮮花,更加光華橫溢, 留香後世。這是我作為一個學生的衷心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