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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由 家譜背後的故事 發表于 綜藝2021-09-13
簡介(張幹堂《尚古堂詩文集》稿本,作者藏品)幼承家學 少負奇才張嶼,字理孚,號幹堂,一作幹棠,原名建文,甕江鎮英集村人

皇清待贈脩職郎是什麼意思

年前某日,好友餘紅偉電告我收到不少平江古籍。對鄉土文獻嗜之如命的我,馬上趕到他家裡一睹為快。

餘紅偉這次收穫頗豐,一共收到十多本平江古籍,主要有張瓚昭的一些著述如《易義原則》、《書義原古》、《詩義原思》等,可惜都是些零本,沒有一套是完整的。此外還有幾冊民國早期木活字本《平江地方自治研究所講義》。比較稀見的是一冊清末平江教諭、清泉(衡南縣舊稱)盛元愷編著的《漢昌講義錄》,漢昌乃平江古稱,惜書品不佳。另外還有一冊《尚古堂詩文集》稿本,開本闊大,缺封面,書末亦有少量缺頁。存67個筒子頁,每頁10行,行21字。上書平江 張璵 理孚,楷書規整,鈐“張璵小印”、“幹堂”、“幹堂居士詩草”等朱白印三枚。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民國早期《平江地方自治研究所講義》,作者藏品)

據餘紅偉介紹,這批古籍由下家在甕江某家戶收來,估計其祖上是詩書人家,故而能留下這麼多圖書。可惜後人不太重視,多受鼠噬蟲咬。兼之南方潮溼多雨,品相都不太好,一地雞毛,令人嘆惜。

說實話,當時我對這位張璵並不瞭解,只是名字有點似曾相識。但文集雖僅存一卷,首篇《平倭私議》就深深打動了我,知道這肯定是一位平江先賢大哲。看來這些書是非拿下不可了。於是討價還價,最終以一個雙方都比較滿意的價格收歸囊中。

回家趕緊查閱《張氏族譜》,果然在卷首“行狀”中找到一篇《皇清例贈修職郎先考幹棠府君事狀》。原來此《尚古堂詩文集》稿本的主人不是別人,他就是清代平江耆宿、曾任甘、閩兩省按察使張嶽齡(子衡)的兒子,以詳狂怪異名於一時的張璵。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幹堂《尚古堂詩文集》稿本,作者藏品)

幼承家學 少負奇才

張嶼,字理孚,號幹堂,一作幹棠,原名建文,甕江鎮英集村人。張嶼是張子衡三個兒子中的老大。兩個老弟倜文,字儻先,邑庠生,工詩,著有《在園詩錄》一卷,早卒;儲文,翰林院待詔銜。乃祖張瓚昭,字絢甫,邑廩生,嘉慶辛酉優貢,考授鑲紅旗官學教習,報滿,擷取知縣,改東安縣訓導,中道光乙未恩科鄉試舉人,學者稱鬥峰先生。著有《鬥峰文集》、《楚陵述略》、《東安公牘》、《禹貢天文分野地輿圖說》及上述《易義原則》、《書義原古》、《詩義原思》(統名《經笥質疑》)等書稿。其文集中《天文分野考》、《長沙城北開渠議》等篇收錄於長沙賀長齡主纂其幕僚邵陽魏源主編的《皇朝經世文編》、湘潭羅汝懷編著的《湖南文徵》,足見張瓚昭先生的學識為當世所公認。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瓚昭《經笥質疑》系列,作者藏品)

張嶼的父親張嶽齡就更了不得。他雖然只有廩生功名,但極有膽識,以團練起家。在咸豐初期防堵太平軍侵擾平江縣境的保衛戰中,率平江義勇堅拒縣東北界,在周邊縣份相繼失陷的情況下,太平軍以數十萬兵力團團圍攻,但最終硬是未能踏入平江半步,為保全桑梓立了大功。咸豐皇帝曾硃諭褒嘉:“平邑團防,為楚南之冠”。後來張嶽齡在跟隨胡林翼、曾國藩、左宗棠等湘軍大佬平定太平軍及陝甘回亂諸役中,戰功卓著,累官至甘肅、福建按察使,布政使銜加三級,賞孔雀翎,賜號策勇巴圖魯,誥授榮祿大夫。

張嶽齡位及臬臺,不僅熱心公益事業,如捐建天嶽書院、社倉、公車等,捐款總計達十餘萬兩。還在公務繁忙之餘潛心著述,所著刊行者有《鐵瓶詩文鈔》(十二卷)、《唐詩辨體》(四卷)、《海防二十四議》等。(詳情可參閱本公眾號文章《湘軍儒將張嶽齡家族崛起的奧秘》和《儒將張嶽齡的故園情》)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嶽齡像)

咸豐五年(1855)七月十四日,張幹堂呱呱墜地。出生在這樣一個學養深厚的家庭,幹棠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加之天資聰穎,記憶力奇佳,一兩千字的文章,吟誦數遍就能背誦,而不錯一字。尤其作詩的天賦極高,有乃父之風。老師曾以春日命小幹棠即景為詩,小幹棠引毫立成。詩中“蝴蝶花招蝴蝶至,杜鵑聲逼杜鵑開”句,讓老師大為驚訝,預言異日必以詩鳴。

稍長,幹棠於慣常的四書五經等科舉必讀書之外,受祖、父影響,開始對人文歷史地理等雜家類書籍產生極大興趣,涉獵日廣,潛心研讀,頗有心得。如對顧炎武的《日知錄》、袁枚的《隨園隨筆》中的某些疏漏舛誤一一訂正,令不少飽讀詩書的學者看到後都感到驚詫,認為幹棠家學淵源,識見過人,日久必成大器。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嶽齡故居)

隱逸鄉間 刻勵治學

出生在官宦世家的張幹堂,自小就興趣廣泛,並不汲汲於功名,於八股制藝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個人愛好方面。

光緒元年(1875),已經考取郡庠生的張幹堂第一次走出故鄉,跟隨轉任福建按察使的父親來到福州。在這裡,他遇到兩位對他學問影響比較大的名儒。一位是武進莊士敏,精駢偶文,尤善尺牘;一位是侯官陳鳴秋翰林。當時兩人都在臬署任幕僚,張幹堂跟他們過從甚密,每天討論古文義法,頗受教益,從此專攻古文。

因與上官牴牾,張嶽齡在閩臬的位置上只待了一年,即引疾去位。張幹堂提前回湖南參加鄉試未售,聽從父親“名場得失,邑運囿之。惟名山業可以永千秋”的教誨,回到老家,一邊開館授徒,一邊潛心學問。數易寒暑,博究經籍,旁通天文地輿、諸子百家,又與鄉先達之善文者如李次青、鍾昌勤、朱光瑞等討教講求,學問日益精進。由是文譽日隆,聲震儒林,名滿天下。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李元度,圖源網路)

偶然跟陳硯發老縣長聊到張幹堂,老縣長講了兩個小故事:

一說張嶽齡在出版《鐵瓶詩文鈔》時,曾經請好朋友、貴州布政使李元度(次青)幫忙寫序。李元度說:“君家原有千里駒,何必找我?”意思是張幹堂的文章不亞於自己。當然這是客氣話,但也可見張幹堂的文名。據說張嶽齡還真找張幹棠說了這事,但兒子卻瞧不起老子寫的詩,竟然拒絕了爺老子的請求。

二說湖廣總督張之洞遊赤壁,於石壁上看到一首新題的五律。詩云:“東坡今去矣,遺蹟偶然留。何似黃州客,爭為赤壁遊?亭臺幾興廢,風月自千秋。那敢題名字,江湖多白鷗。”詩句豪邁雄渾,嘆為奇才。擊節讚賞之餘,卻不知道作者是誰。後經多方打聽,才知道是故人張嶽齡的兒子。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之洞,圖源網路)

兩則小故事,折射出張幹堂文墨的分量。須知張之洞、李次青是何等人物,詩詞文章能得到他們的讚賞,必有過人之處。

抱著“名山事業”(可以藏之名山,世代流傳的事業。多指著書立說)的初心,張幹堂在教授生徒、奉養母親、維持家政之餘,致力詩古文辭。初學鄭氏學(指東漢末由鄭玄開創的經學學派),晚年喜讀宋子京《新唐書》,為詩文往往效法其體,見者嘆為神似。

刻勵苦學之餘,張幹堂還將自己的研究心得專心進行撰述,著有《毛詩墨守》、《春秋左氏箋》、《十六國書》、《四庫書提要輔》共若干卷,惜囿於資金睏乏,均未梓行。僅《尚友堂詩文鈔》由湘潭大儒王闓運先生親自審定後,釐作八卷,“待付梓人”。至於後來是否印行傳世,全網搜尋,未見著錄,不得而知。

自光緒二年(1876)離閩返鄉,張幹堂一直待在英集老宅,潛心學問和著述。期間父親和大弟相繼病逝,家境日蹙。很多大吏知其文名,先後延請他入幕任職。如湖南學政張亨嘉,四川學政、後任軍機大臣的瞿鴻禨等均多次相邀。特別是湖廣總督張之洞,素有愛才之心,瞭解到張幹堂的情況後,求賢若渴,在寫給湖南巡撫陳寶箴的書信中稱讚張幹棠“張君才學不群,實是湘中奇雋”,必欲羅致門下。但張幹堂都以高堂年邁、無人照顧為由,一概辭謝不就。寧願隱逸鄉間,安貧樂道,鬻文自給,過著恬淡自如的生活。朋友們都為張幹堂感到惋惜,認為瞿、張兩公為曠世儒臣,有志之士莫不依附,以圖進取。人家求之而不得,偏偏你張幹堂,人家主動邀請,你都辭謝不去,是不是太矯情太迂腐了?張幹堂對此只是一笑置之。

壯歲幕遊 遍交天下

直到光緒十九年癸巳(1893),兒子們已經漸漸長大,長子張長也早於四年前就考取了庠生。老母有人照顧,而家計日益困頓。於是是年冬季,已經三十九歲的張幹堂決定扁舟東下,作吳越之遊。一來為謀椒水之養,二來也順便拜訪一下故舊,見見外面的世界。

老宅出門數百步就是昌江,從這裡登船,下汨羅,過洞庭,到漢口。在武漢,張幹堂拜會了父親老友湖北巡撫譚繼洵、兩廣總督張之洞,然後繼續順長江東下。動身之先,早已由譚繼洵致信向兩江總督劉坤一作了推介。劉坤一跟張嶽齡也是故交,還曾經應約為張嶽齡的《鐵瓶詩文鈔》作序,對故人之子自然不會慢待,因此馬上幫張幹堂在總督府位置了一個閒差,大概屬於那種拿著高工資卻不用做具體事的幕僚職位。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劉坤一)

生計有了保證,張幹堂在這裡與名士交遊,憑弔六朝古蹟,日日詩酒流連,高談闊論,度過了一段輕鬆愉快的時光。

次年甲午,在劉坤一的勸說下,張幹堂赴京參加了一次鄉試。一路上,遍訪沿途故舊,在京城更是飯局不斷,高朋滿座,多有詩紀之。

鄉試報罷,復返南京。其時正值甲午戰敗,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次年中日簽訂《馬關條約》,條約內容包括將遼東半島、臺灣島及所有附屬各島嶼(包括釣魚島)、澎湖列島割讓給日本;賠償日本軍費白銀兩億兩,後增加三千萬兩“贖遼費”等。喪權辱國,一至於斯。

張幹堂目睹時艱,感憤已極。乃發憤條陳時政利弊,於用兵、籌餉等方面提出許多獨到見解。條陳上達後,得到了當政者的肯定。尤其如《洋禍論》、《平倭私議》、《平倭後議》等,還被編入《普天忠憤集》,傳誦天下。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普天忠憤集》)

《尚友堂詩文集》稿本,系按年度分詩、文兩種體裁分別結集。我收藏的這一冊內容為“甲午乙未文存”、“癸巳詩存”、“甲午乙未詩存”,剛好是他去世前兩三年在南京幕府時期的詩文總集,文史和藝術價值相對早期作品較高,能較好反映他晚年的思想認知。限於篇幅,以後再專文介紹。

英年早逝 死因成謎

張幹堂出生於高幹家庭,又自恃才高,難免心高氣傲,狂放不羈。就算與朋友探討學術疑難問題,也往往盛氣爭辯,乃至面紅耳赤,自顧而無他,一般人都覺得很難同他打交道。而普通之人也入不了他的法眼,所交遊者,半為當世英彥。尤與陳寶箴長子、吏部主事、有“中國最後一位傳統詩人”之譽的陳三立為莫逆之交。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陳三立,圖源網路)

對於他的怪異性格,張長也在《事狀》中說到:“……(父親)弱冠後力學苦思,寖成心疾。癖潔而善疑。賦性孤介,不樂與世為周旋。面折人非,無所遷避……”。言語雖簡資訊量卻很大,從中可見張幹堂性格孤傲、偏激、多疑,有潔癖,指陳別人的缺點不留任何情面。為父親才高而未顯委婉地作了說明。

光緒二十二年丙申春(1896),張幹堂離開南京,移居上海。上海有當時中國最繁華的十里洋場,同時也是魚龍混雜之地。他一邊繼續寫作,一邊與滬上名士交遊唱和。如晚清著名詩人、同光體重要代表範當世在《滬上答張幹堂璵》一詩中有句:“蛟龍豈但魚蝦伍,鴻鵠今為燕雀知。”對張幹堂的學識才能深表欽佩,對其未獲重用表示同情,譴責了愚智顛倒、賢愚不分的社會現實,表達了正直之士的悲憤。

是年秋,張幹堂偶感風寒,治療十餘天未見好轉,於是倉促抱病西歸。船行至漢口,終不治身亡,時年僅四十二歲。死時,兒子們都未趕到,身邊僅有一老僕。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氏族譜》中關於張幹堂(幹棠)的記載,作者藏品)

對於張幹堂的死因,坊間傳說,張幹堂並非因病去世。而是在上海時,因本人個性強硬,桀驁不羈,得罪當地豪強,而被活活打死。如此結局,作為臬臺之後,畢竟不是一件體面事。兒子張長在《事狀》中以曲筆加以掩飾,也是有可能的。

張幹堂去世後,湖南巡撫陳寶箴挽之曰:

評史追劉子元,義例名家,時有獨到處。

異才類嵇叔夜,佯狂玩世,古之傷心人。

劉子元即劉知幾,唐代著名史學家;嵇叔夜即嵇康,三國時期著名思想家、音樂家、文學家,工詩善文,是“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陳寶箴以此兩位歷史名人類比張幹堂,自是對張幹堂學問的高度肯定;也對他玩世不恭、未盡其才表達了惋惜之情。

張幹堂英年早逝,是平江學界的一大損失。倘天假其年,以他的滿腹才華,在學術上必然會取得更大成就。

張幹堂德配蘇夫人,同邑貢生蘇詞煜之女,生五子。長張長,字屏伯,增貢生,江蘇試用縣丞;次慶貽,早殤;次張遂,字仲周,縣學生員,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法學士,部試法科舉人,湖南高等廳民庭推事,代理司法籌備處處長。惜在南北混戰中被北軍亂兵槍殺;次張定,字叔丹,府學廩生,留學日本慶應大學。後來做到了湖南省銀行行長、滇軍總司令部秘書長、湖南省政府委員兼財政、教育廳長;次張勰,字季彤,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任平江縣榷運局長、湖南保安司令部參謀等職。後代都比較有出息,所以有人在挽張幹堂之母楊太夫人聯中說:“厥子文名震公輔,況復有孫繼起,定教太史傳夫人。”對張幹堂以文名聞於公卿以及張氏一門數代人才輩出作了概括褒揚。

湘軍儒將張嶽齡之子——曠代逸才張幹堂的傳奇人生

(張定肖像,刊載於民國十八年《湖南政報》)

近年來研究晚清平江人物,發現平江從來不缺猛人、驁人、奇人。從以區區三品銜道員上奏皇帝提出防俄、防倭策略的李光漢,到以五品銜鹽課司提舉身份上書袁世凱建言獻策的餘篤煇,再到以一介布衣提出平倭諸議的張幹堂,雖然他們的地位不是很高,但頭腦清醒,憂國憂民,具有遠見卓識,屬於當時代最早睜眼看世界的先進知識分子;他們襟懷坦蕩,志向宏大,具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儒士之風;他們抱著“治國平天下”的胸襟膽略,主動展示和推銷自己,表達自己的觀點和看法,體現了一種積極入世的平江精神。這些平江先賢儘管在當時激盪風雲,造成轟動一時的效應,但久已經被埋沒。挖掘、整理、弘揚他們的歷史功績,應是我們這些地方文史研究者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作者簡介:餘萬根,縣史志學會會員、縣收藏協會副秘書長,長期購藏和研究平江文史資料。歡迎提供相關歷史文化、家族名人史料資訊和實物,也歡迎文史愛好者、家族文化研究者聯絡交流。

編輯:陳一維(專業修譜師,承接網際網路譜和傳統紙譜業務。如有需要可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