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是個怎樣的人

時至今日，當我們評價一個人無可救藥時，往往氣憤地扔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這句名言來源於《論語》，是孔子罵宰予的一句話，原因是他發現大白天里宰予竟然在呼呼大睡。在提倡勤學問道的孔子看來，將大好時光浪費在睡覺上，實在是毫無上進心的表現！

可是事實上，宰予真的是一個一無是處、無可救藥的人嗎？“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這樣的評價用在他身上真的恰如其分嗎？

讓我們迴歸那一段歷史，來看看宰予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1。宰予是能言善辯的“言語科”第一號人物

《論語·先進篇》中寫道：“言語：宰我、子貢。”被歸入言語科的弟子是非常善於外交辭令的，要是讓他們去參加現代的辯論賽，肯定是“最佳辯手”一類的風雲人物。

況且宰我的言語能力還排在子貢的前面，自然是外交談判的一把好手。孔子周遊列國期間，宰我與其他弟子一路跟隨，少不了接受孔子派遣的任務。

從這一點我們至少可以看出，宰我不僅不是無能之輩，還是個能擔當重任的外交人才。

2。 宰予是孔門中敢於提出質疑的“叛逆”弟子

雖然在《論語》中宰予的出場次數並不多，但他的數次言論都與孔子意見不同，甚至有非常強烈的衝突。

即使當著孔子的面，宰予也毫不怯弱於表達自己的不同意見，說起話來底氣十足。這在孔子弟子中是極為罕見的。

《論語》當中有兩次寫到宰我對“禮”的看法，一次是他回答魯哀公的“問社”，一次是他直接向孔子提出對“三年之喪”的質疑。

《論語·八佾篇》記載：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慄。曰，使民戰慄。”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這一段講的是：魯哀公問宰我作社主用什麼木，宰我回答說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慄木。意思是使民“戰慄”。

宰我的這句回答即使在今天聽來也異常尖銳，他認為隱藏在“禮”背後的是帝王想要震懾、奴役百姓的殘酷真相。不論他的觀點究竟正確與否，這顯然是出自他自己的思考，他與一生推崇周禮、感嘆“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的孔子，站在了針鋒相對的對立面上。

另一次記載是在《論語·陽貨篇》中，宰我向孔子抒發自己的見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認為“三年之喪”時間太長，一個人如果三年不習禮樂，就會疏於禮樂，反而會導致“禮樂崩壞”，所以應當把居喪期限改為一年。

孔子反問道：“父母死了不到三年，你就去吃白米飯，穿錦衣，你心裡安嗎？” 宰我竟直截了當地回答說“安”，這讓孔子更加憤慨，痛罵他說“女安，則為之！”“予之不仁也！”

對比對孔子的學說深信不疑、一生遵從和踐行孔子學說的顏回，宰我就像是一個叛逆的學生，愛跟老師唱反調，是孔門弟子中的一個“反面教材”，自然很難得到孔子發自內心的讚許。

但是，孔門有這樣一個弟子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如果所有的弟子都跟在老師的後面亦步亦趨、眾口一詞，那該多麼乏味！

3。 宰予言語機智，卻難免有耍小聰明之嫌

宰予既有三寸不爛之舌，又善於獨立思考，自然有一番機智勇敢的魅力，但《論語·雍也篇》記載的一個故事卻暴露出他愛鑽牛角尖、耍小聰明、玩詭辯的一面。

孔子曾說過：

“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論語•衛靈公篇》）

意思是“志士仁人，不因貪生怕死而損害仁德，只勇於犧牲來成全仁德。”

有一天，宰予給孔子出了一道難題：如果告訴一個有仁德的人，井裡掉進了一個仁者，他是不是也應該跟著跳下去呢？

宰予大概是這樣預設的，如果跟著跳下去的話，這個仁人未免有點傻氣，不跳下去的話，那不是違背了孔子說的仁者願意犧牲生命來求仁德的說法嗎？

智如孔子，哪有那麼容易上當呢！他沒有正面回答宰予的問題，而是一腔正氣地告誡宰予：“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可欺也，不可罔也。”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對待君子是不可以陷害和愚弄的。

聽到孔子的回答，不知道宰予的心裡有沒有為自己給老師“挖坑”的行為而感到一絲懊悔呢？

聰明是好事，可是聰明過了頭、聰明不用在正道上，卻是一件危險的事！

4.結語

“朽木不可雕也”這一“千古名罵”自然不是對宰予的徹底否定，當中也寄予了孔子恨鐵不成鋼的遺憾，但是，孔子對宰予的綜合評價肯定是不高的。

任何評價的背後都隱含著評價標準和價值取向的問題。從孔子最喜歡的弟子顏回身上，我們就能看出來孔子最欣賞的品質是什麼（參見

用人物探析法讀《論語》，經典也可以很有趣

），而宰予顯然與一個仁德君子的形象相差甚遠。因此，宰予被孔子罵得這麼慘，歸根到底是因為他的言行不符合孔子的核心價值取向。

至於如何評價宰予，我想，每一個讀者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