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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創今日薦書|寧為宇宙閒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讀《清讀全唐詩》

由 讀創 發表于 舞蹈2021-09-05
簡介”這樣言人之未言或未敢言之言,在《清讀全唐詩》裡還有很多,這說明張清讀詩很認真,詩中細節大多數人未必能注意到,另外說明,張清決不從眾,即使所有的人都在唱讚歌

壘字讀音怎麼讀

◎瘦竹(書評人)

晚唐詩人杜荀鶴在其《自敘》中言:“寧為宇宙閒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在我看來,杜荀鶴這首《自敘》是古往今來那些所有淡名利、淡生死、好詩酒、樂逍遙之人的心聲,如果我沒有猜錯,也應該是張清的心聲。

▲《清讀全唐詩》

張清 著

浙江大學出版社

2020年12月

《清讀全唐詩》是張清閱讀《全唐詩》所做的讀書筆記。據張清在自序中言:“2013年9月初,我開始讀《全唐詩》,到2018年4月初讀完,前後共花了四年零七個月的時間……在閱讀過程中,我做了許多筆記,有點評,有漫話,有讀後感,有考究,有戲筆,芝麻西瓜,紛紛雜陳,這本書即是這些筆記的整理和彙編。”

《全唐詩》“得詩四萬八千九百餘首,凡二千二百餘人”,《清讀全唐詩》得筆記1274則,凡三百四十餘人,如非真的熱愛,這真的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清讀全唐詩》雖曰詩話,其實非常類似於今天的“微博體”,實際上,《清讀全唐詩》的部分內容也在張清的微博上“曬”過,《清讀全唐詩》沒有長篇大論,長則百言,短則幾十個字,張清稱《清讀全唐詩》是本“閒書”,那自然也非常適合讀者閒讀。

正如張清在序裡所言,他有意避開了那些大家熟悉的名詩,即使那些我們熟悉的詩人,他選的也是大多數讀者頗為生疏的詩作,也正因為如此,《清讀全唐詩》讓我大開眼界。《清讀全唐詩》都是張清讀唐詩的所思所感,有時我甚至覺得張清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張清在唐詩裡尋找他的同道、同好,讀者也可以在這本書裡找到打動自己、能和自己發生共鳴的東西。

以我觀之,《清讀全唐詩》洋洋1274則、22萬言之巨,無非說的是詩品之好壞、境界之高低,另一部分考據,讓讀者窺見不曾、不易知道的一些典故或細節。每讀佳作,張清都會發由衷的讚歎,每遇俗作(即使佳作,亦可能有庸句),張清言人之未敢言,每遇和他的心靈發生共鳴之作,張清也不掩“惺惺相惜”之情。張清既熟讀唐詩,有時也忍不住手癢,對原詩刪減從而產生一篇篇意味不同於原詩的古詩,從中可以看出張清古詩創作的功力。透過《清讀全唐詩》,我彷彿看到幾千個日夜裡《全唐詩》帶給張清的喜怒哀樂、悲欣交集。

世人熟知常建《題破山寺後禪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都寂,但餘鐘磬音。”這是唐詩名篇,張清卻挑出了格律上的毛病,但又認為好詩並不一定非得嚴守格律:“若吹毛求疵,則第六句‘空人心’涉犯三平腳,第七句‘萬籟此都寂’犯孤平,是以好詩貴言志,貴趣味,貴天真,不貴格律,求疵之論不足論。”

孟浩然《與諸子登峴山》:“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蹟,我輩復登臨。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羊公碑字在,讀罷淚沾襟。”張清說,首句破格,亦未妨成為名篇。

杜甫《望嶽》:“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張清雲:“其實詩寫得不算好,至於‘造化鍾神秀’更是落入俗套,此詩只好在‘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兩句。”

這樣言人之未言或未敢言之言,在《清讀全唐詩》裡還有很多,這說明張清讀詩很認真,詩中細節大多數人未必能注意到,另外說明,張清決不從眾,即使所有的人都在唱讚歌。

張清注意到,呂溫於貞元(公元804年)五月至次年七月出使吐蕃,並寫下了《吐蕃別館和周十一郎中楊七錄事望白水山作》:“純精結奇狀,皎皎天一涯。玉嶂擁清氣,蓮峰開白花。半巖晦雲雪,高頂澄煙霞。朝昏對賓館,隱映如仙家。夙聞蘊孤尚,終欲窮幽遐。暫因行役暇,偶得志所嘉。明時無外戶,勝境即中華。況今舅甥國,誰道隔流沙。”張清說:“由於受地域和交通條件的限制,許多篇章是詩人根據耳聞加想象寫的,其中寫到拉薩者少之又少,呂溫此篇堪稱珍稀。”

張清注意到,孟郊世稱“詩囚”,與賈島並稱“郊寒島瘦”,其實他對人性有著深刻而清醒的認識,其《擇友》雲:“獸中有人性,形異遭人隔。人中有獸心,幾人能真識。古人形似獸,皆有大聖德。今人表似人,獸心安可測。”

讀過張清《吹皺集》的讀者都知道張清是陶淵明的鐵粉,在《雜記》三十幾篇文字,竟有三分之一與陶淵明相關,而他自己也坦陳“我恨不生在農耕時代。”在《清讀全唐詩》裡,涉及淡名利、淡生死、好詩酒、樂逍遙的詩篇佔了非常大的比例,從中可以看出張清的價值取向。如劉希夷《故園置酒》:“平生能幾日,不及且遨遊。”丁仙芝《和薦福寺英公新構禪堂》:“一枕西山外,虛舟常浩然。”王維《酬張少府》:“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王昌齡《素上人影塔》:“本來生滅盡,何者是虛無。”李白《古風》之十八:“何如鴟夷子。散發棹扁舟。”白居易《詩解》:“只擬江湖上,吟哦過一生。”等等。

晚唐詩人杜荀鶴在其《自敘》中言:“寧為宇宙閒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這句詩不知怎麼讓我想起博爾赫斯的名言:“見過宇宙、見過宇宙鮮明意圖的人,不會考慮到單個人及他那微不足道的幸福和災難的,儘管那個人就是他自已。”在我看來,杜荀鶴這首《自敘》是古往今來那些所有淡名利、淡生死、好詩酒、樂逍遙之人的心聲,如果我沒有猜錯,也應該是張清的心聲。

《全唐詩》“得詩四萬八千九百餘首,凡二千二百餘人”,二千二百餘人就是二千二百餘個鮮活的面孔,他們活過、愛過、快樂過、痛苦過、迷茫過、頓悟過,他們不只給我們留下了永久的詩篇,而且留下了他們的音容相貌。我們讀唐詩,隨他們喜,隨他們悲,隨他們哭,隨他們笑,正如王羲之所言:“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

讀《清讀全唐詩》雖然不能盡攬《全唐詩》全貌,但可一窺《全唐詩》風采,有勇氣的讀者可以按圖索驥潛入《清讀全唐詩》深海,即使沒有精力通讀《全唐詩》,能透過《清讀全唐詩》領略其一斑,也很好。

審讀:譚錄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