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韓敘 經濟日報

在與人類長期相處中，不同地方的動物與人類形成了不同的“默契”，甚至逐漸發展出了獨特的“地域性格”。

這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它意味著，人類終於開始放下“萬物之靈”的優越感，嘗試與動物們平等相處，與大自然握手言和。

更進一步說，生物有多樣性，環境也有多樣性，能夠以多樣的方式行同樣的呵護之實，恰恰說明人類確實擁有“萬物之靈”的智慧。

去年10月13日，2020年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第一階段）高級別會議在昆明閉幕，會議正式透過“昆明宣言”，呼籲各方採取行動，共建地球生命共同體。

就在會議召開前不久，一群來自雲南西雙版納的野生亞洲象一路“象”北，沿途連吃帶逛，順便還生了個娃，最終平安迴歸棲息地。

象群途經雲南普洱市江城哈尼族彝族自治縣一村莊。江文耀攝（新華社）

一年後的今天，當我們回望這一切，這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圖景依舊令人感動。同時，它也提出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保護之餘，人類究竟該如何與動物們相處？

對“寵物”，多些寬容

多年前，筆者去澳大利亞旅遊。攻略說，在悉尼吃海鮮，一定要去當地的海鮮市場，類似大排檔那種。於是，筆者下了飛機，連酒店都沒顧上去，直接拖著行李就奔大龍蝦去了。

悉尼最有名的海鮮市場就在海邊，更準確地說，已經延伸到了海上。畢竟，那裡本來就是停靠漁船的碼頭。後來漁民們索性把拴船的樁子連成了棧橋，就在這窄窄的橋上支起攤子，擺上了桌椅。

還記得當時，筆者隨便找了個攤位，點了份龍蝦，隨手放在一張空著的桌子上，轉頭就去拿飲料。此時，旁邊桌几個正在喝酒的年輕人突然爆笑起來。

原來，就在筆者回身這短短的一瞬間，整個盤子都“消失”了：一群海鷗“覆蓋”在上面，頭紮在盤子裡，屁股撅得高高的，尤其是當中那隻，甚至連翅膀都沒張開，生生被擠著倒立在空中，那姿態活脫脫就如早高峰地鐵上被擠到雙腳離地的我。

沒辦法，只能買了第二盤。

在隔壁桌的指點下，這一次，筆者學乖了，牢牢抱著自己的盤子不撒手。據說，這是當地人和海鷗們的“共識”：只要盤子不離手，它們是不能搶的。

可不能搶不代表沒辦法。一大群海鷗你挨我擠地站在另外半張桌子上，安靜地等待著，那哀怨的小眼神完全就像家裡養的狗子發現我在偷吃。最終，在十幾雙眼睛不錯眼珠地“關注”下，筆者還是“投降”了，把剛咬了幾口的龍蝦乖乖奉上。

澳大利亞堪培拉拍攝的樹林中的袋鼠。儲晨攝（新華社）

其實，不止是海鷗，澳大利亞很多動物都不怕人。無論是墨爾本的公園裡堅決要求分享烤肉的袋鼠、坐在大洋路高高的樹杈上主動“伸爪”打招呼的考拉，還是在菲利普島上追著討要薯片的小企鵝，似乎凡是生活在這裡的動物，都或多或少地帶著些“寵物感”，耍賴、賣萌樣樣精通。

或許，在與人類長期相處中，它們已經明白，這些直立行走的“兩腳獸”性格極其溫順，就算生氣了，也頂多揮一揮“前肢”，更多的時候只會像母獸護著自家小獸一樣，抱緊自己的吃食，默默離開。

天天被人類寵著、慣著，也難怪這些動物如此“寵物”。

對“鄰居”，多些距離

肯亞的動物則是完全另外一種“性格”。

馬賽馬拉大草原上的動物自然是野性十足。畢竟，這裡基本保持著原始風貌，人這種生物除了在營地裡能經常見到，在草原上還是不多見的。即便偶爾出現了，也躲在加固了的越野車裡。

真正有趣的是生活在內羅畢市區裡的動物。

馬賽馬拉大草原上的動物們。韓敘攝

以前一直以為，內羅畢只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國際大都市，畢竟它是非洲最大的城市之一，還是聯合國非洲總部所在地。可真踏上那片土地才發現，那裡絕對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典範。

在內羅畢的街頭，你能經常看到野豬高豎著尾巴過馬路，那躲車的姿態是如此嫻熟，一看就是“老手”。偶爾也能看到鬣狗沿著馬路遛彎，即便對面有人走來，也沒有過激的反應，一人、一狗，一個側側身，一個往邊上橫跨一步，各自離去，各自安好。

酒店裡也是一樣。筆者住的酒店位於市中心，大堂外面就是偌大的草坪。草坪正中有座兩米多高的蟻山，據說還是一種很危險的螞蟻。可酒店的人並不認為應該把蟻山移走，以至於蟻山越來越大，成了綠地上突兀而奇特的風景。

馬賽馬拉大草原上的動物們。韓敘攝

還有一隻不知品種的小鹿，可能是愛吃筆者窗下的灌木，沒事就溜達過來啃上幾口。後來發現筆者隔著玻璃偷看，索性擺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大剌剌地站在原地吃了個夠，吃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總覺得，在內羅畢，人和動物的相處模式就像鄰居：各過各的日子，既不會過多關心，也不會互相打擾。這種淡淡的疏離感帶來的不僅是心理上的安全距離，還有距離產生的美。

對“主人”，多些尊重

至於南極的動物，那就更有意思了。

按照南極探險的標準程式，在整個南極半島範圍內，動物都擁有最高路權。遇到任何動物，人類都要保持安靜，且主動避讓。這也使得南極的動物看到人類時總保持著一種很鬆弛的狀態。

在衝鋒艇上近距離觀察鯨。韓敘攝

還記得第一次登島時，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左顧右盼，生怕落下什麼有趣的沒有看到。好在，善良的大自然並沒有虧待我們，剛剛走了沒幾步，面前赫然出現了一隻正在曬太陽的海狗。那也是我們在南極半島遇到的第一隻野生動物。

由於此前我們已經接受了數日的反覆訓練，儘管大家激動得不能自已，但依舊保持了安靜。大家輕手輕腳地趴到雪地上，從揹包裡拿出“長槍短炮”，30餘架照相機轉眼間就架好了，而後便是一頓狂拍。想來，紅毯上的明星也不過就是這樣的待遇了。

有意思的是，和興奮萬分的我們相比，海狗的表現極為淡定。只見它時而翻個身，時而搔搔癢，儘管確實抬頭看了看我們，但也只是瞟了一眼，而後便繼續自娛自樂起來。那怡然自得的樣子，完全就像在自己家裡。

不過，有時候也會碰到脾氣不好的小動物。比如，在天堂灣北端的一座小島上，兩隻企鵝就在我們面前打起來了。其實，更準確地說，是一隻生氣了，追打另外一隻。另外一隻扇呼著小翅膀，象徵性地反抗了幾下，果斷回身，拔腿就跑。發起進攻的一隻則不依不饒，一路狂追，一直到腳下拌蒜，一頭栽倒在地——“戰鬥”結束。

白眉企鵝。韓敘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不過又追不上，暴躁的小企鵝轉而開始追逐圍觀的我們。按照規定，即便企鵝主動迎過來，我們也只能退讓，如果真被小企鵝“追”上，害它感染了南極原本沒有的病菌，那可是罪過。於是，不得已，我們一大群人只能四散奔逃。

雖然被企鵝追了個灰頭土臉，著實讓人哭笑不得，但誰又能真的生氣呢？反過來說，這不恰恰是人類強力自我約束結下的善果嗎？

在這裡，大自然才是真正的“主人”。主人家的規矩，客人必須遵守；主人鬧點小脾氣，客人多忍讓一些也是應該的。

可愛的威德爾海豹。韓敘攝

動物有“性格”可喜可賀。它意味著，人類終於開始放下“萬物之靈”的優越感，嘗試與動物們平等相處，與大自然握手言和。更進一步說，生物有多樣性，環境也有多樣性，能夠以多樣的方式行同樣的呵護之實，也恰恰說明人類確實擁有“萬物之靈”的智慧。

然而，一個不能忽視的事實是，相比於自工業革命以來人類對大自然的瘋狂掠奪，今天的我們回饋得還是太少，步伐還是太慢了。一個典型的佐證就是近段時間極端天氣以前所未有的高調姿態席捲全球。這一切告誡人類，沒有誰有資格俯視我們共同的地球家園；也沒有誰有能力在憤怒的大自然面前獨善其身。

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是時候重新找回謙卑的美德了。

監製/劉志奇

原標題：《多樣的生物 多樣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