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會把命運和輪迴聯絡在一起，佛教意義上的輪迴通常是說前世今生，但其實我們這一生，就是不斷地在“輪迴”。

但這個“輪迴”是心理學上的概念，學名叫“強迫性重複”，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輪迴其實是我們自己追求的結果。

強迫性重複

最初源自弗洛伊德，他在1920年發表了一篇文章，叫做《超越快樂原則》。提出了“強迫性重複”的概念，他發現孩子會把最喜歡的玩具，從小床裡扔出去，再哭鬧著把玩具要回來，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弗洛伊德認為，在這個過程中，孩子把玩具當成了媽媽的替代品，不斷扔掉這個玩具，再重新得到，其實是在不斷地重複體驗，媽媽時不時會離開自己，所帶來的創傷。

這些重複體驗是有價值的，它的意義主要包括三個方面：

第一，因為媽媽時不時離開這個行為，是媽媽在主導，孩子不能控制，而孩子在扔玩具時，是孩子在主導，用這種方式好像能把不受控制的創傷，變成自己能部分控制的創傷似的。

第二，不斷地體驗這個創傷，可能會讓我們對創傷的耐受度提高。

第三，在新的輪迴裡會產生新的可能性，能去療愈這份舊的創傷。

我們成長的一生，就是不斷地去經歷各種創傷和學習處理創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可能還包含了更美的哲理，像魯米的詩：

傷口是光進入你內心的地方。

所以，其實可以不必對創傷太敏感。瞭解到這一點就會知道，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這句話是很少人能做到的。

其實“強迫性重複”的不僅是創傷和痛苦，任何一種重要情感也都會被重複。這就可以推匯出一個簡單的道理：我們多數人的人生，就是不斷地重複同樣的事情。

如果你得到了幸福，就會重複幸福；如果你學會了信任，你就重複信任；如果你得到了痛苦，你就複製痛苦；如果你學會了敵意，你就重複敵意……這就是命運。

一位來訪者的故事

人或生命，是很容易固守已有的經驗的。加爾韋曾發現：如果你每次都用特定的方式揮動球拍，那再次這樣揮拍的可能性就增大了。

神經科學中講，神經迴路每按照同一種方式使用一次，刻痕就會變得更深。我們太容易活在自己追求的強迫性重複裡了。

武老師最佩服的是，一位生命力極強悍的女企業家。精力充沛，從不言退，做很多事情，又非常理性，從她身上看不到歇斯底里和偏執。

她家庭負擔很重，父親離家出走，母親經常生病，以淚洗面，還有弟弟妹妹。但她迸發出了強大的生命力，積極主動應對一切，撐起這個家，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她想了很多方法。比如照顧鄰居老人，老人的兒子，因為她照顧的周到被打動，說每過來一天就給她一塊錢的酬勞。那時候的錢是很值錢的。

還有一件事，有次她去打水，用的是皮桶，但皮桶掉下去了，她一時著急就用四肢撐著井壁，像蜘蛛一樣爬了下去，用嘴叼住皮桶後再爬上來，那一刻如果一不小心就可能沒命，但在這個過程中，她一點兒都不害怕，只是現在想來有點後怕。

這種強悍的生命力延伸到了她人生的每個角落，身邊人都佩服她，但她發現強悍的另一面是悲哀。

因為大家都把她的能幹和強悍，看成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很容易忽視，她也有脆弱的時候，也需要被照顧。

在她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就體驗到了這份悲哀。當兒子生下來所有人都湧向了孩子，而她因為麻藥打的不對，疼痛強烈，非常難受，卻沒有一個人過來看望她，關心她。

她的婆家和孃家都是重男輕女，所以生下男孩兒之後，這個孩子馬上成了兩個家庭的焦點。

所有人都無視了她，讓她很難過，又因為疼痛說不出話，她的身體難受開始抖，床也跟著抖，直到她的閨蜜聽到了，轉過頭來才看到她。說到這裡她哭了，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哭泣。

等她情緒平復後，武老師問她：你在過去什麼時候，特別是小時候有過類似痛苦的情景嗎？

這讓她想到兩歲半時，媽媽生下了弟弟，從鎮上回老家，幾公里的山路，爸爸和姑姑要照顧媽媽和弟弟，她被忽略了。

路上她太累了，幾次向大人撒嬌，求抱抱，但沒人理她，一路走走停停，用自己的小腿走回了家。過程很累，而被拒絕，也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和羞恥。

從此她發誓，再也不依靠任何人了，強悍就此開始，但我們也可以發現，她的強悍是在嚴重的創傷裡生出來的。

後來她的生命，每一次重複強悍的時候，常常也意味著，她在重複一份被忽略的痛苦。一個兩歲半的孩子，幾公里的山路，看起來不可能，這裡要說明：

第一，她弟弟卻是小她兩歲半，可以肯定，就是發生在她兩歲半的時候。

第二，也許路上大人曾經抱過她，但她修改了自己的記憶，這不奇怪，因為幼幼小的孩子重構記憶是一件很常見的事。不過這段路程主要是她自己走回來的，後來她還找了父母求證過是真實的。

由此可見，幼年自己走回家和生下兒子被冷落，這兩件事是經典重複似得，孤立無援的情景帶給她的感受都非常相像，這裡面至少有5個共同點：

1，都和生育有關。2，母親生下了一個兒子，她母親生下她弟弟和她生下兒子。3， 這兩次忽視，都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痛苦。4，這兩個情景裡她都被忽視了。5，兩個家庭的重男輕女……

不同的是在她兩歲半時，發生的創傷情境中她是被動的，資源匱乏的，她只能忍受，然後靠發下“自強”的誓言，創造出了強悍的人格特質。

但在她生孩子的時候，她有了豐富的資源，可以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她的閨蜜幫了她，後來也找了諮詢師，解開了心結。

生兒子那天的情景，讓她感到了類似的強迫性重複，她記起了最初的痛苦。她的強悍是從被忽略的痛苦中產生的。

還明白了，她需要學習重新發出渴望被照顧、被寵愛的需求，這樣才能活出女強人的對立面。當她能做到時，就可以構建依戀和親密關係了，這解決了她從前的缺失。

這位女士在兩歲半時，給自己構建的人生指令碼，需要在成年之後，再一次重複藉助成年後的資源和覺知能力，化解開兩歲半時的心結，這就是強迫性重複，也就是輪迴的價值。

不過必須配上相應的覺知，它才有這份價值，否則就成了單純的輪迴。

總結

第一，強迫性重複的意思是，人們會主動地追求重複一些情景，不斷去體驗其中的一些感受。

第二，我們不僅會強迫重複一些創傷的體驗，好的體驗我們也在重複，每當我們重複一個體驗時，一個相關的神經迴路就會被加深。

第三，在強迫性重複這個過程中，我們也獲得了新的可能，去療愈原初的痛苦，這就是“輪迴”的意義所在。

第四，有了對過去經驗的覺知，強迫性重複才有意義。

思考

我一直知道，人會不斷地重複輪迴，但不明白為什麼要不斷地重複那些痛苦的經歷？因為是傷害自己，為什麼要一刀一刀地割下去呢？

現在明白輪迴是為了療愈，不斷的重複是為了走出曾經的傷害。能力和強悍是從創傷中生長出來的，因此，對於那些天資不高，但能力強悍的人，可能需要重新審視了。

我有強迫性重複嗎？有。比如工作幹一兩年就想換一個，其實我知道，這樣不利於人力資本的積累。可能因為害怕被拋棄，因為害怕被拋棄，所以先拋棄別人，為了維護自戀。

萬物皆有裂痕，但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謝謝你的欣賞，觀點來自《武志紅的心理學課》，對於這篇文章你有什麼其他觀點嗎？歡迎留言，和我一起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