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看著這個小媳婦兒這麼快就冷靜了下來，還知道先解決眼前最關鍵的問題，趕緊領著櫻桃出了門，

“走吧，出了這門，左拐就是廚房了。”

邊走心裡還暗暗讚了一聲，張家人果然都是不得了的，一個小媳婦兒的心都能這麼定，也難怪張柳一得到了自由，這轉眼就發家了，可見剛剛那老兩口，不管是教育孩子還是選媳婦兒，都有一手啊。

周奶奶和櫻桃很快就燒好了水，櫻桃又從自己帶來的行李裡，把大嫂蓮花的紅糖翻找了出來，給她把紅糖水衝上，濃濃的讓她先喝一大碗，讓她定定神，然後把張柳給自己家的冰糖也翻出來，給孩子們每人含一塊，大妮兒和大柱子也有份兒。

櫻桃這邊照顧好孕婦和孩子，那邊又把婆婆扶到炕上，張氏不願意躺著，櫻桃就給她鋪上褥子，然後讓她靠在被撂上，這樣身下、身後都是軟的，人也能舒服些，然後讓三個小的陪著奶奶說話，自己則去整理雙輪車上的東西。

櫻桃這邊忙著呢，張松和爹爹已經進了靠山村了，村子裡很安靜，並沒有什麼動靜的樣子，張松就領著爹爹繼續往村裡走，結果張大河發現，這越走越往老林家的方向了，他不禁心裡一動，快步往老林家走去。

張松看到爹爹突然加快了腳步，趕緊邁著大步跟上了，他也不知道爹爹發現了什麼，因為他沒來過靠山村，也沒來過姐姐家，差不多十年前是哥哥跟爹爹來的，所以張松不知道這個方向是去林家的。

果然走得越近，越是聽得亂糟糟的聲音傳過來，等快到林家的門口，林家裡裡外外的全是人了，張松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人，他都以為是不是靠山村的人都跑來這家了。

看到爹爹拼命地往裡擠，他趕緊擠到爹爹前面，然後給他爹開路，爺倆體力是真不錯，很快就擠進了林家的院子，然後張松就看到了春暖和她娘站在院子的中間，和人對峙著。

張松看了看對面的人，是和自家爹孃差不多年紀的一對夫婦，還有一對稍微年輕些的夫婦，另外還有一個男人，等等，這個男人竟然是……張松揉了揉眼睛，然後捏著拳頭就走了過去。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就是自己那個不咋地地姐夫，雖然林家的其他人張松不認識，但接親的時候，林大慶自然是親自去的，所以張松是認得他的，雖然過去了十來年，但到底那時候他也成年了，所以張松還是認得出的。

哪知道他剛剛邁出去兩步，就被人給拽住，扯了回來，回頭一看，是明子，手裡還抱著春曉，小傢伙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身子還一個勁兒的顫抖著，看樣子是嚇壞了。

張松心疼的喲，趕緊把春曉抱進了懷裡，那邊春暖手裡依舊拎著磨得鋥亮的菜刀，指著對面的人，

“怎麼，這回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不還叫囂來著麼？”

林春暖又用沒拿菜刀的手指了指外面的村民們，

“有什麼話攤開來講唄，正好大家夥兒都在，讓大家也聽聽，你們林家到底都做了些啥，為什麼總是偷偷摸摸的？”

“誰偷偷摸摸的了，春曉是我孫子，我抱回家來咋啦？”

林家老太太怒了，剛剛被林春暖罵了一頓，春曉也被搶回去了，已經是憋了一肚子火了，現在小丫頭還敢挑釁。

“你孫子？你孫子你怎麼不敢正大光明的來我家要他呀，你們林家怎麼是把他給偷回來的呢？如果是你孫子為什麼不讓他住在正屋裡呢，為什麼要把他藏在地窖裡？”

越說林春暖越火大，這一家子就是給臉上臉，個頂個的沒臉沒皮，

“春曉才兩歲，你把他一個人放在地窖裡，還把梯子撤走，地窖裡陰冷不說，一個小孩子被關在那裡有多害怕，你想不到麼？還是你們根本就不關心他會不會害怕？這樣還敢說他是你孫子？說出來誰信吶。”

雖然剛剛已經知道春曉是被從地窖裡救上來的，但聽到林春暖再次提起，外面的村民們還是一片譁然，不時有村民們大聲的喊一句，

“這林家真是喪良心了，這麼對待一個小孩子，還是自家親孫子。”

這邊有人聽到，就會接一句，

“可不是唄，良心都讓狗吃了，真沒看出來，林家是這樣的人家，雖然林家老太太是個不著調的，可林家老爺子平時看著還可以呀，沒想到也是個悶頭咬人的，以後這家人可得防著點兒了。”

這話鑽井林老爺子的耳朵裡，真跟挖了他心差不多，這事兒事先他並不知道，等到老二把孩子給抱了回來，他才知道這娘倆的計劃，只是，他也沒有阻止罷了，完全是因為那娘倆用利益誘惑了他。

而且他壓根就沒想到小孩子會害怕這事兒，可現在聽到別人的說話，再看到小孫子窩在別人的懷裡打著顫，他也是有點兒心疼的，忍不住伸手砸了砸自己的腦袋，有點後悔當初那麼輕易就對那娘倆的計劃點頭了。

“林家老爺子，你也別敲腦袋，好像你多後悔似的，你為我們家的事情後悔過麼，雖然你沒添油加醋的，但哪件事情是他們做了你不知道的？你又阻止過哪一件？”

林春暖冷哼了一聲，林家老太太看到自家老頭子也讓這個臭丫頭給罵了，這哪還能沉得住氣，這主意可是自己跟二兒子商量的，再怎麼也不能讓老頭子背黑鍋呀，林家全靠老頭子的名聲撐著呢。

“你個倒黴催的掃把星，少在我家胡言亂語的，春曉是我孫子，我抱他回來住兩天有什麼不應該的，要不是你娘那個狐狸精當初把你們帶走，我們犯得著把孩子偷著抱回來麼，錯在你娘，你個臭丫頭少在這兒反咬一口。”

林春暖一菜刀就砍了過去，她這些日子就算是再忙，也沒斷了練功，手勁兒拿捏得剛剛好，菜刀貼著林老太太耳邊的頭皮就飛了過去，削下了一片頭髮來，因為後面挽著髻，那些被削斷的頭髮就垂著髻邊，菜刀卻是直接紮在她身邊的柵欄上了。

“唔——”

院裡院外一片驚呼，林春暖卻是絲毫不在乎的信步走了過去，雖然她手裡沒有武器了，但林家人還是下意識的往後撤開了一步，林春暖就從林家人穿了過去，林柵欄上收回了菜刀，又走回了孃親的身邊。

“你個老妖婆，到底咱們倆誰反咬一口，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妨把當時我娘為什麼要求和離，為什麼帶著我們出了林家，好好地跟鄉親們說一說，省得我們給你們林家留面子，你們卻當我們是好欺負的。”

“春暖，春暖，你到底還是姓林的，咱們好歹是一家人，做人留一線，你可別把事情做絕了。”

林家二叔終於開口了，卻是連討好帶威脅的，他真害怕林春暖把事情捅出去，那他在靠山村就沒得混了。

“你不用再假惺惺的說這些話了，你給我們娘幾個留一線了麼，怎麼，對我們做事就可以一狠到底，輪到你們自己了，就想讓別人給你留一線了，你們有那麼大臉兒麼。”

林春暖甩了甩腕子，手上的菜刀閃著寒光，

“鄉親們，他們老林家既然不仁，也不能怪我不義，我可不想我娘隨時隨地被他們老林家的人拎出來當擋箭牌。”

“當初我娘要求和離，是因為林家老二要把我賣給垂柳鎮上的那個老員外，姨娘嬸子們可能不瞭解這個老員外，但去過鎮上的叔伯大爺們肯定是知道的，就是那個娶了十來個老婆，一個也沒活下來的那個。”

院裡院外的再次鬨然亂了起來，

“哇，林家二叔竟然是這樣的人呢，真沒看出來。”

“可不是麼，這得多狠的心吶，春暖才多大點兒，這送不過，哪有活命的機會呢。”

女人們聽到男人們這麼說，就趕緊扒著自家男人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消一會兒的功夫，所有靠山村的人都知道了，林家二叔當初是要把林春暖賣給老員外換銀子的。

老員外是個願意虐待女人的，誰嫁到他們家，也沒有活得太長的，活得長的反而受罪更多，但直到有一家媳婦的家裡有些後臺，這事兒才算是鬧到了官府，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的那些媳婦兒都是被他虐待死的，而且手法兒很殘忍。

所以再沒人願意把家裡的女兒嫁給他了，就算是他再有錢，也沒人願意把女兒送入虎口狼窩，偏偏林家二叔被金錢矇蔽了眼睛，只認錢不認人了，至於他這個大侄女兒的死活兒，那是壓根兒沒在他考慮之內的。

“林老二，你這心是讓狗吃了吧，黑成啥樣了？”

“那可是你親侄女，就是再不稀罕她，也不能做出這樣豬狗不如的事兒呀。”

“春暖死了你們林家能得到啥好處，春暖這麼能幹，你們林家真是一家瞎子。”

這些聲音都不算最刺耳的，當有一個村民大聲地問，

“林大慶，你們家春暖要被你弟弟賣了，你當時為什麼不阻止？”

院子裡頓時鴉雀無聲，林大慶沒想到事情會落到自己頭上，頓時慌了。

看到男人這個模樣，張柳的心絞成一團，這就是跟自己生活了十來年的男人，從來沒有想過保護自己，保護孩子，他甚至心裡都沒有他自己，一切以他娘為中心，他娘就怎樣，那就怎樣好了，人活到他這樣，真是沒救了。

“你們問他啊，他當時就這樣啊，沒表示，隨便他弟弟、孃親把他女兒賣給誰，換銀子換糧食都好，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是他孃的決定，他就不會違背，他娘讓他去吃屎，他都不會拒絕的。”

林春暖這話說得夠狠，林大慶卻無言反駁，聽孃的話有什麼不好麼，娘把自己養大，當然事事都會為了自己好，多聽孃親的話，有什麼不對的，此時的林大慶迷惑了，他堅信了一輩子的事情，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突然覺得有什麼是不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