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漫遊記】30歲出頭當雜貨鋪老闆的我，患上了無法治癒的眼底黃斑病變，在徹底失明之前，我決定自我放逐，去深山、去川藏，在流浪的過程中，我摸索到一種全新的生存可能。

家人對我是徹底絕望了，一惹我就不想活了，誰也惹不起。那時候爸媽對我的期待大概就是活著就行。成年人不敢輕易進我的房間，怕我爆炸。其實看了幾個月書後我沒那麼易怒了，也不每天都把死掛在嘴邊了。

三姐家外甥已經會說話了，他穿著姥姥的大鞋走到我的炕沿邊，天真地盯著我。

“舅舅。”

“穿誰的大鞋啦？這麼大？是不是姥姥的呀？”

我放下書把他拎到我肚子上。每當我要爆炸的時候，只要把他扔到我身上，火氣一下子就能壓滅。比他大兩歲的外甥女也有這樣的滅火效果，大人只會讓火燃燒得更猛烈。

小外甥騎在我身上玩，胖乎乎的，非常可愛。

“大兒啊，晚上想吃啥呀？包餃子呀？”我媽趴在門口，用像我跟外甥說話一樣的語氣問我。“吃啥都行，媽。”我語氣平和地說。 “抱孩子出去玩玩吧，老在屋圈著有啥意思啊？”

“嗯。”

外甥就是一個磁力球，很快把三姐也吸過來了。

“弟，明天陪姐上縣裡唄。房子買完了，你去看看，幫姐設計設計咋裝修，你有藝術細胞。”三姐帶著異於平常的幸福感說。

“買完啦？挺好。”我輕輕地笑著點頭。

“嗯。明天讓爸開車拉咱們都過去看看。我還沒去過呢。我現在就想去，太晚了，他說那兒沒燈。”

三姐夫是單親家庭，當年幾乎以最低價格娶到了我三姐。別人娶媳婦基本靠爹媽，他基本靠自己。沒用幾年，靠爹媽娶媳婦的積蓄都變少了，他硬是攢出了一套房，拿下縣裡最高建築的一間， 我覺得他很厲害。

為了省錢，我跟三姐夫把板材硬是從一樓搬到 22 樓，一共搬了六次，累得筋疲力盡。最後一趟的時候，我站在 22 樓的窗前狂喘著往外瞭望，有風吹了過來，身上涼颼颼的，但心裡特別靜， 特別踏實，那種感覺就好像突然又活了過來。

好久沒有這種活著的感覺了，激動得幾乎想哭！我決定要做點什麼。

靠著死皮賴臉，我從我爸那裡拿到一點投資，在三姐家新樓附近開了家 40 平方米的小商品雜貨鋪。

如今想來，那或許是一起開始變好的起點。

開業那天非常開心，扯兩串氣球，放一掛鞭炮，我和三姐的新生活就此起航。

第一個顧客是隔壁銀行的行長，三下五除二挑了一百多塊錢的小玩意兒。我和我姐在他背後時不時擠擠眼睛，努力淡定。彬彬有禮地把他送走之後確定已經走遠，控制不住的興奮馬上爆發了，我們擊了個掌還怕被人看到，馬上看看門口，沒人。

“哎呀，媽呀，咋這麼好呢，真痛快。”三姐激動地笑著說。“太有錢了。輕輕鬆鬆挑一堆。”我也無比興奮。

三姐馬上給家裡彙報了這個過程，一起高興一起笑。

我和三姐每天都一絲不苟地對每一個顧客笑，商品擺得井然有序，生意出奇地好，很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尤其是一些女生， 看到飾品和毛絨一類的東西就會失控。

幾個月後，我驕傲了，認識的朋友也多了，經常跟朋友出去喝酒，同樣野心勃勃的年輕朋友和酒精召喚回我幹大事的願望和渴望自由的心。

守店是枯燥的，網路世界讓我看到更多的不同活法。真讓人羨慕，而我每天近乎一個樣。

店裡的捲簾門一落，開燈就是白天，關燈就是黑夜。我按亮手機一看已是上午 10 點了。還沒有醒酒，迷迷糊糊地馬上起來開門，跌跌撞撞地把摺疊床和被子塞進櫃子裡。然後靠在椅子上閉目仰頭醒酒。

中午，三姐拎著外甥和飯盒愁眉苦臉地來了，看樣子她哭過了。飯盒放在吧檯，瞪了一眼還沒徹底醒酒的我就抄起掃把開始掃地。 掃到我附近用掃把磕一下我的椅子，外甥正趴在如垂死般的我的腿上玩。

“你倆起來！”她語氣冰冷生硬。

“哦。”我立刻抱起外甥讓她掃座位下的垃圾。

“你幾點開的門？”她以責備的語氣問。

“一睜眼10點了，嚇我一跳。馬上我就起來把門打開了。” 我滿懷愧疚地說。

“你說你天天出去喝，掙多少錢啊？咱媽咱爸在家捨不得吃捨不得喝，你就這麼造？”她一邊掃一邊說。

我不愛聽，放下外甥鑽進衛生間洗臉刷牙去了。

她不停地抱怨和教育，導致前一晚上喝到凌晨 3 點的我越來

越煩躁。我們通常吃完去唱歌，唱完還得喝一頓，很少有晚上 12 點前結束的時候。平均兩三天就一次，朋友越來越多，不喝不給面子，不喝多不夠意思。

我洗漱完她還在嗡嗡嗡地抱怨。

“你能不能別磨嘰了？”我終於沒忍住，不謙卑了。 “我磨嘰？你天天這樣誰能受得了啊？門你都不開，這麼幹下去還有好啊？”三姐更怒了。 “不願意待你就出去，用不著你管。”

她愣在那兒醞釀開哭。剛好來了兩個顧客，她直接走到裡面， 我立馬變成笑臉。

“來！喜歡啥自己看啊。”我嘿嘿地笑著對兩個姑娘說。

沒一會兒，三姐從衛生間調整好笑容走到她們身邊幫她們選耳釘。

“你戴這個好看，我可喜歡這個了。”三姐溫柔地笑著說。開店十個月後，我又把店賣了。

當時生意興隆，一切都在變好，但我就覺得沮喪，這不是我想要的，我還想要遠方，想要自由，想要更大的夢想。

冒著全家的反對，我把店賣了，拿著錢，背上包，漫無目的地旅行，去追求渴望已久的自由。

※ 文中圖片來自網路

……

本虛構故事是《失明漫遊記》的第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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