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影視首頁影視
關於北漂,這些你可能不知道
上海人北漂是什麼
北漂這個詞,大概出現在2001年左右。
那一年有一個調查,說北京海淀區有10萬沒有北京戶口的大學生在打工。
有些學生被分配到了外地,最後沒有去。
有些則是離開自己的工作單位,來北京尋找機會。
當時的說法是,這些學生儘管實現了就業,但他們就業地區與戶籍所在地相分離這種視角來看,他們仍然屬於“漂”的一族。
其實,說起來,這些大學生已經不是第一代在北京漂泊的人了。
早在8,90年代,就有不少年輕人陸續來京發展。
今天,鋪子說的是關於第一代北漂的紀錄片——
《遠在北京的家》
。
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是16歲的張菊芳。
她是安徽無為縣赫店鄉人。
說起無為縣,當時全國有這麼一句話——
天下保姆出安徽,安徽保姆出無為。
地少人多,加上工業不發達,很多年輕女性都會離開家鄉無為縣,去發達城市做保姆。
1992年正月十五,張菊芳一家在村口的照相館照了一張全家福。
第二天,她就要離開家鄉了。
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為一位軍人家庭做保姆。
軍人的家寬敞明亮,和自己的家有著截然不同的光景。
書房有三個大書櫃,裡面擺滿了各種書籍、各色小擺件。
張菊芳沒有見過這些,不停地在書櫃前徘徊。
她一會兒很興奮,一會兒又很失落。
等到軍人離開這個房間,她才悄悄躲到一旁,抹起眼淚鼻涕來。
第一份工作,並不順利。
她工作了三天,就被對方辭退,理由是「並不熟悉家務」。
沒有時間傷心,她立馬回到中介那裡等待新工作。
北京的漂泊,比想象中艱難。
有時候,僅僅是她的家鄉話口音,就會產生一些溝通上的不便。
有些僱主因為這些女性出身農村,乾的是保姆工作,便流露出不尊敬的態度。
一年半的時間,張菊芳換了6份工作。
90年代初,留給外鄉人的就業途徑實在是太少了。
他們只有在賣早點、賣菜、當保姆這幾個職業中進行選擇。
紀錄片最後關於張菊芳的畫面,是她在一家外貿鞋廠工作。
這份工作是熟人介紹才得到了,一個月四百,是她6份工作中月薪最高的一份工作。
節目組離開前,問了她一個問題「有沒有想過未來的打算?」
她回答:
反正我就看命運。
節目組反問:要是命運不好呢?
女孩回答,那就在家種田。
這是一部拍自92年的紀錄片,如今,時間已經過去20多年。
有意思的是,央視在2003年的時候,又去回訪了這幾位北漂。
女孩們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人海茫茫,當年的張菊芳已經消失於人海,經過半年的尋人,節目組才找到了她。
她已經褪去十幾歲時的嬰兒肥,成為了一名母親,在上海的郊區租著一處農房,種著幾畝田地。
看到張菊芳的生活處境,節目組不免失望。
曾經盼望美好的女孩,還是沒有闖出來。
這樣的結局,相信很多人都會心塞吧。
那麼,讓時間再次回到1992年吧。
當年的安徽無為鎮,還有一名踏上北京的女孩,她叫謝素平。
她23歲,已經有了兩個寶寶,離開村子的決定讓婆婆分外不滿。
臨行前,婆婆一句祝福的話都沒有留下。
可能兩人在當時都沒想到,這是他們最後的一面。
此後十幾年,謝素平再也沒有回到村子。
謝素平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保姆。
和張菊芳不同,謝素平因為生過孩子,對孩子非常有經驗,也很有愛心。
僱主非常滿意謝素平,直稱對方是自己的貼心朋友。
在這一家的工作,是謝素平最快樂的時候。
但是,快樂都是短暫的。
僱主一家馬上就要移居香港了,他們捎上了謝素平。
那時候的她滿心以為,自己就要去香港了。
直到臨行前才被告知,這件事兒辦不了了。
謝素平成了無業遊民,一個人獨自回到北京。
火車上,她哭了好幾次。
不僅為自己失卻的願望,也為和僱主小孩分開而傷心。
對著鏡頭,她感嘆——
我想,我還是不幹這一行了。
十幾年後,節目再找到她時,她果然不再是一個保姆了。
她考取了廚師資格證,還在全國廚藝大賽中拿了獎。
那時候,她在房山一家三星級酒店當廚師。
雖然和丈夫離婚,要獨自撫養兩個孩子,她也覺得幸福。
她的孩子在私人開辦的農名工學校讀書,一個月有兩天假期。
這兩天假期,就是整個月最開心的日子,母子三人會搭公交外出玩耍。
玩耍後,謝素平會親自下廚,為兒子料理大魚大肉。
一個月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捨得買這麼多菜回家。
獨自撫養兒子,有苦也有樂。
但是,快樂總是過得很快。
非典風波來臨,北京很多飯店賓館關門,謝素平也遭到解僱,她決定自己開一家小飯店。
有憂慮嗎?
有,因為害怕賠本。
但是,路已經被堵死,她決定放手一搏。
新接手了飯店,卻沒能找到足夠的人手,她不得不身兼數職,淘米洗菜,點菜上菜。。。。
好在餐廳的生意不錯,一天能收入500元左右。
刨去水電租金人工等成本,她還能賺到一些。
直到,命運又一次扣響她的門——
一家北京正規小學,願意接受謝素平的兒子入學了,但是學校遠在豐臺。
為了小孩的教育,謝素平只有轉手自己才開沒幾天的飯店。
這次搬家,她把家裡唯一值錢的彩電都賣了。
十幾年了,謝素平再次回到剛來北京的狀態——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手上的錢也嘩啦啦地用盡。
無論是接受命運的張菊芳,還是反抗命運的謝素平,都有著相似的歸途。
人生確實不像電視劇,有時候你氣喘吁吁跑到終點,結果發現沒有任何獎品。
歷史的程序裡,有千千萬萬這樣的人。
他們是輸家嗎?
不見得。
有時候,看到這群北漂,會讓人不自覺的想到過去百年裡,國人一次次的大遷徙。
清初乾隆時期之後,全國人口激增,地區人地矛盾尖銳。
大量內地貧民迫於生活壓力,開始往外遷徙——走西口、闖關東、蹚古道、下南洋,赴金山。
這五股力量,都是以貧民謀生為特點的非官方指導的大型遷徙行為。
電視劇《闖關東》裡,曾描述朱開山淘金的故事。
當時流傳一句話“
老金溝淘金,滿族人不幹,本地人不幹,山東人幹!
”。
淘金既要受到官兵的監控,還要遭受來自土匪的威脅,艱辛程度可想而知。
朱開山是遷徙而來的山東人中的佼佼者,淘金之後,帶領眾人躲過了官兵和土匪的阻擊,得到了成家立業的本錢。
而這些近代遷徙行為,將農耕技法帶到了更遠的地區,促進了當地的農業發展,同時也將傳播了漢族文化。
從闖關東,到北漂,都是貧困地區的人民勇敢開拓人生的方式。
不可否認,這些人中很多會面臨失敗。
就像謝素平,辛勤一生,卻發現自己成了浮萍,哪兒都不是自己的家了。
之前,鋪子看過一本書——道格桑德斯的《落腳城市》。
這是一本關於貧困地區人民遷徙城市的書籍。
書中有一個觀念:
城市的窮人雖然必須忍受擁擠的居住環境與各種羞辱,卻還是優於鄉下窮人的生活,而且落腳城市的居民都認為貧窮只是一種暫時的狀況。不過,建立落腳城市只是鄉下移民的在這段籌劃旅程當中的第一步。他們投注了自己的一生,犧牲一整個時代的收入與平靜生活,絕不只是為了從一種形態的貧窮換到另一種形態的貧窮。
落腳城市的居民不認為自己是窮人,而是成功的都市人,只是必須先經歷這個貧窮的階段,時間也許長達一個世代。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是印度還是中國,遷徙的完成不是短短几十年能完成的,有時候它需要一輩子的努力。
有些努力,是有回報的。
比如,北京城南的城中村,有大量外來務工的浙江人,後來甚至發展出了浙江村服裝產業帶。
被人稱為髒亂差的城中村,反而像充滿活力的水泵,把本屬於底層的人吸納到中產、甚至上流社會中。
後來,即使浙江村被取締,他們中的不少人也完成了財富的原始積累,開始走向正規化經營。
……
寫到最後,鋪子還是想再把時間撥到1992年正月。
鏡頭轉向15歲的女孩劉紅春。
當年,她和謝素平、劉菊芳同一天踏上前往北京的道路。
工作沒多久,她因為不適應生活而返回了村子。
記者回訪時,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現在是打算留在家還是繼續出去。
劉紅春說:我要出去。
記者再問:要是你又想家了怎麼辦?
她微微一笑:
現在,我不會再想家了。
11年後,攝製組尋找劉菊芳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她。
曾經那個決定不再想家的女孩,燙著一頭時下流行的髮型。
並且,她已經在上海買車買房了。
記者問她,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她說,不滿意,我覺得(生活水平)應該還要高一點。
歷史上所有漂泊的人都懷著這樣的夢。
也正是這樣的夢,創造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