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趙 偉

雪下了一夜，泰山被雕塑了。

記得自己描寫泰山雪景的幼稚詩句：

初雪／大熊貓一樣爬上／泰山／硬朗的老農／扎一條／白羊肚手巾。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腳步寫下泰山第一行腳印。進山的一幕至今難忘：泰山松斷柯攔路、虯枝縱橫：杯口粗，胳膊粗……壯士斷臂，茬口雪白。雪花簌簌，壓彎了枝丫，“呵嚓”如骨折，山鳴谷應。——-老子說陰柔勝剛強，此言不虛。

那時成立了雁陣文學社，踏雪尋梅，在紅門打雪仗。赤手團雪球，團得鬆軟些的打女同學；打男同學的雪球團得硬實些，誰說這是偏心，這是厚愛，呵呵！

雪球打到衣服上爆裂開，添一個粉痕，女同學還伴隨一聲尖叫。她們穿得多，麵包服在雪地中豎起鮮豔的靶子。

雪球飛舞，遊擊於巨石和松柏間，石碑正好藏身掩護，奮勇潑灑雪球，手忙腳亂儲備彈藥。先是瑟縮冰冷，身體活動開了，手指頭髮熱，頭上熱氣蒸騰……那是青春飛揚的日子。

另一次亦是雪後，和李健從西路爬泰山。雪深一尺，沒靴掩腳。走一段就要扶樹，金雞獨立，脫鞋磕倒冰雪，不勝其煩。迎風處，雪被狂風清掃，山石裸露；低窪處積雪成丘，陷沒半身；雪地上的足跡，該是山雞野兔之類吧。

崖壁松柏傲雪挺秀，矯若遊龍。遠眺南天門，如雲端中的貝闕珠宮。山風如刀割面，十八盤被風雪打磨得鋥明瓦亮。峭壁夾立，石磴蒙冰。不敢抓握鐵索扶手，冷得沾粘皮肉。一步一挪，五步一喘，跌滑失足不斷，奮鬥掙扎，終於爬上岱頂。

群山拜伏，玉宇清澄，這是一種被託舉的感覺，如夢如幻卻又異常清醒，唯我獨尊又低到塵埃。日觀峰樹掛晶瑩。“碧玉妝成一樹高”，何止一樹？！群玉山頭，山風搖動，金聲玉振……

隔著歲月眺望，追憶記之。

後石鄔記

孤身去的，也沒搭伴。天很熱，爬到岱頂，就打聽那條小道。岱頂灌木開小花，嫩黃璀璨。拈了一朵別在衣釦上。

山路斗折蛇行，時隱時現。“遠芳侵古道”，侵佔嚴重時，路就消失了。折下枝條，拋下做標記。

繞到半山腰。古松倒掛崖畔，一幅蟠龍姿勢。邂逅於此，莫名的親切。走幾步還有一株，枝葉森森、龍鱗瓣瓣，摸上去粗糙咬手。山峰如蓮苞，松生石外，形如華蓋。不同於山前的整飭和欣榮，後石鄔人跡罕至，一片荒涼。

荒煙蔓草，鳥鳴空山。一塊殘碑文字漫滅；殘留的門洞像被風雨啃剩的骨頭；巨石橫亙，石底洞穴如塌陷的盲眼。當時感慨深重，而今此心隨風。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生活兜兜轉轉遲早繞到一個地方：那片廢墟。該倒塌的都倒塌了。該失去的失去了。歲月的剝蝕，揭露空虛，廢墟是歸宿，卻有淨土的力量。

給南方一個女生寫信：神在嘆息罷，這裡曾是碧霞元君修行之所。寂寞千古，悄愴暗生，如上古的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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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點號海島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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